六
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。
赛莫把我叫过去：“以后你就不再和凯萨他们一起行动。”
我很乐意，毕竟有个叫贾格拉的混蛋。
“你被分在C组。凯萨他们是B组。我是在A组。”
是分组的吗？“C组是……”等下。
赛莫你为什么一脸悲伤地望着我？别用那么怜悯的表情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“快告诉我那是怎样的地方！”大事不妙。
“很抱歉，没把你分在别的组。但是C组人数太少了，你是他们的第三个成员。这是大家选定的。”赛莫的表情没有变，这不像平时大大咧咧的她，血色的头发垂下来，覆盖上一只眼睛。
我不要道歉，我不需要。
你说的大家是哪些人啊？
“你和他们在一起的话，至少和比我在一起要好吧？”说罢一只脚飞过来，她踢了过来。
真有自知之明。我闪到一边躲开，同时说：“好，我明白了，那就带我去吧。”
“到二楼向右走，走廊最里面的房间。最近灯坏了。”
（二楼走廊尽头）
这里就是了吧。我盯着房间的门傻站了五分钟。
二楼很安静。我没看到一个人，也许都出去了吧。
门有些生锈了，看样子像是长年无人居住。
我就这样站在门前，比雕塑更像是没有生命，这样站着。
又过了大约五分钟，门开了。
“请进。”
我不能无视这句话，便进去了，顺手关上门。
好像灯坏了来着。
……
我站在黑暗中，就这样停留了一分钟左右，没人来搭理我。刚才的声音是幻觉吗？
刚尝试迈出一步就差点被绊倒了，极度不爽，不由得当作此地无人似的爆粗口了一句。然后就有了反应。
“这间房间的灯坏了。到里面来吧。”手电筒的光亮起。
还有里面？我仰望眼前的人。
真是漂亮的……男人啊。
粉色的短发，以及相同颜色的眼瞳俯视着我。一副轻蔑的表情，面前的樱发美人正盯着我。
如果你是个女的我会很高兴。如果是个女生一定是女神级别的人物。
“你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我想这么说，却被他抢先。也许此刻我的表情很伤人，可能像是在看一个人妖。
“我是队长，我的名字是露。还有一位队员，辰。然后，我是男的，谢谢。”
很简短的介绍呢。如果你是女的我会很高兴。啊，他居然还在脖间为了条有人偶图案的粉围巾。不忍直视。
“我是……”
“伊兰。赛莫说的。”
内心又狠狠地爆粗口了一长串。我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。
我跟他走到另一个房间，有光亮了，可以看清布局。
深褐色的墙纸极为少见，家具都和其他成员的房间无太大区别，就是塞满书的书架多了一些。然后我看到坐在摇椅上的另一位成员，是叫辰来着，坐在那看书，我呆若木鸡。
我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我的存在，更不知道用“坐”这个词形容是否正确。
她根本就没有下半身。腰以下的部分像是被完整且整齐地切除了。半截身子就立在那里。我看不清她的脸，被书本遮住，也被粉色长发遮住。两人都是粉发，让我觉得我紫黑色的头发有些不合群。
“难不成是兄妹？”
我轻声地嘟囔，被辰听到了。
“并不是，伊兰小姐。”
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。”露补充道。
只是巧合吗？
巧合很寻常，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，一个没有下半身的人能活吗？
“我的身体很好看吗？我不这么觉得。没有谁觉得我的身体很好看。”
听到这话，我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她看，我也发觉我的表情一定又不好看，真是太失礼了。
“本来我也有可以走路的身体，应该可以走路吧。”
之后她就没再说话。
虽然我很想知道她怎么会没有下半身，但怎么可能问得出口？就像别人看我的眼睛，尤其像克莱那样的人我很反感。我理解这一类人的心情。
她抬起头，我发现她的眼睛也是粉色的，和队长惊人的相似。
“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是我抱着她，然后她负责攻击对方，因为她不能走。”
那不是很麻烦吗。
“哎？那边是？”
我指着另一边的房间。
“哦，这边多了一个房间，原本是放杂物的来着，现在放了其他东西。你想看的话就进去吧。”
我推开了门。
房间看上去井井有条，明显是细心整理过的样子，丝毫看不出原本是放杂物的房间。
很清楚的，左边一列，右边一列，放着等高人偶。
有一瞬间觉得，人偶都是真人的感觉。但是人偶的脸上都有补丁，无一例外。
房间最里面的中央有一把椅子，上面是空的。但靠近时却感觉到了人的气息。
“那个椅子，上面原本放着最重要的人偶，后来坏掉了。半个身子都没了，已经没办法修补了。而且我想她也不愿意一直坐着吧，是我从小就有的，第一个人偶。”露这么说。
“你喜欢人偶吗？”
“男生都喜欢。”
“……（啥？）”
不好，他的脸色变得阴沉，就不追问了。
于是乎，我加入了C组。尽管是我第二次不愿意。
入睡前，我躺下的一刹那，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
没有下半身的人能活吗？
辰说过她原来有完整的身体。
先天的也就算了。一个原本有下半身的人，后来失去了下半身，这样的人能活吗？
腰以下的部分都没有了，她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吗？就算血量得到控制，虽然这不大可能，那腹部重要的内脏呢？组织呢？
啊，有点恶心。
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但她活下来了，还活着。
等下。
本应死掉的人，还活着。
我也是，达尔西也是。
她也是吗？
我和她是一类人吗？
想到这里的时候，我渐渐对她没了兴趣。
明天，再确认吧。
（次日清晨）
“那个，辰，你相信死神的存在吗？”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。
“相信，我相信啊。”
“为什么相信？”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。
“因为我一直相信神的存在，上帝也好，死神也一样。”
上帝是不存在的。这我从小就知道。这个世界上只有死神。
“你喜欢死神吗？”
“喜欢啊。”
嘛，看来有可能不是一类人啊，谁会喜欢戴斯那混蛋啊。但人类喜欢死神也是不正常的，更何况作为一个生来就信神的人。
戴斯不会在意有没有人喜欢她，她自己开心就好了。对，一切就好。
“为什么会喜欢死神呢？”我尽力装出惊讶的样子，虽然的确也有一丝惊讶。
“死神掌管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的生杀大权，成为死神应该是全人类的愿望吧。”
怎么可能。
“但是啊，露他一点都不喜欢死神。”
“正常。”当然正常。
“的确，我才是不正常的。”
这样说下去不会有结果。
“我，见过死神。”我这样说了，注意观察她的反应。
“我也见过。黑色的长发，血红的眼睛，十六七岁的少女。”她没有抬头，盯着手中的书。
“这样说我们是同一类人喽？”又找到了一个同伴，比较安心。
“但死神只有一点有些可惜。她一个人很孤独啊，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，也很少有人喜欢死神。”她的语气依旧很平静。
哈？
一瞬间我的安心烟消云散。
不可能。戴斯的身边全都是人。全都是。
我也是其中之一。
为什么她会认为死神身边没有人呢？
“死神身边，有很多人哦。”
“那不可能吧。”
奇怪，她是在装吗？如果她真是那样认为，那肯定是错的，但她怎么会知道长相？
“可是……”我刚想说下去，露突然从身后拽住我的手臂。
“你干什……”
还没说完，整个人就被拖走了，拖到了人偶房内。
“又咋啦？”我极度不耐烦，“我话还没问完啊喂！”
“她和你不是同一类人。”
“哎？”
这个男人在说什么，他拥有能看透他人内心的能力吗？不，不可能。应该是……
他怎么会理解我刚才说的话？
“为什么你就知道不是？”我问。
“因为，”他第一次正视我的脸。
“我和你才是一类人。”
……
……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是真的啊，那个传闻。”
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这个男人在说什么。
“不知道是谁传的，听说那段时间戴斯大人身边有个黑紫色长发的幼女，据说是个恐怖人物。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和这传闻联系起来了。”
“你也是吗！”我几乎要晕了，一个猥琐大叔是我的同伴！
“但是，辰她只是正常的人类。”他认真地盯住我。
“所以她关于死神的印象是你告诉她的？”硪差不多弄明白了这个现象。
“不完全是……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。
“那……”
“既然我们是同一类人，到时候会告诉你的，辰的事。”
他转身离开。
“你去哪？”
“买早餐。”
“哦，我也去。”
离开宅邸有一段距离后，到了比较方便说话的地方，我问他。
“你是'侍奉者'吗？”
“不，是'继承者'。”
“……”
真是个混蛋呢。
继承者顾名思义就是继承死神的人，十年一届，七名继承者在人间展开斗争，活到最后的人获得继承的机会。
“不要那样看着我，我反而羡慕你。我对成为死神什么的没兴趣，那太恶心了。”
“你是怎么死的？”我极其不爽，如是问道。
“好直白的问题……绞刑。现在有的时候头还会摇摇晃晃的。而且那绳索还是带刺的，脖子上的伤痕只好用围巾遮了。”他边说着边解掉人偶围巾。
“啊……”
果然是美丽的伤口。脖子上的一圈紫痕，仿佛随时会冒血。这样的脖子能撑得起头颅真是让人怀疑。
“别光顾着看我的，你呢？”他又系上围巾。
“简单粗暴，一刀砍在头上。”我给他看了头发深处的伤痕。
“脑壳没裂真是奇迹，脑浆都从那里流光了吧。”
“……那我也没法否认了。”
“我倒是感觉不到在厮杀，我们七人互相都不认识。活到最后就行了，但我不想活到最后。”
也是，对于死神这个职位，很少人会喜欢吧，正因如此母亲才想罢工了吗？
“不过我倒是了解到一个隐情，有个比你还小的幼女，好像也是地狱的首领级人物。貌似希望我们七人都尽快死去，并且让多个人死在同一时间，使得戴斯要重新制造新的七人。红色的眼睛，紫色的长发，名字我倒是不记得了。”他好像在努力回忆。
等下。红色的眼睛，紫色长发的幼女。那个凌晨的教室，洗手间的镜子前，的确见到了这样一个幼女。
“我好像见过……前段时间。”
“不可能吧？我记得她可没在人间哦，而且她好像受了重伤，全身都是伤呢。这几年她是不会来了吧。”
受了重伤。可是那个幼女看样子毫发无损。
认错人了吗？
“她和戴斯是什么关系？”我问。
“不清楚，但母亲谈到她的时候笑了，而且是很开心的笑。看不出有什么深意，可能关系很好吧。”
“啊，你要吃什么。”
各种摊子摆在这条街上，明明一到晚上就死寂得好似几个世纪都无人存在了，原来有这么多人。
“随便了。”
我买了个包子勉强吃下，我去找露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。额，看不出他吃了什么，但这没什么好在意的。
“你认识辰有多久了？”
“也有十年了吧。”
“十年？十年前……”
“十年前我七岁。”
“那个时候……"我谨慎地问，“她有下半身吗？”
他顿了一下回答，“有。”
“所以你知道她是怎样失去身体的？”
“知道是知道。”他转过头，“但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。”
“没关系，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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